内心深处的作文

发布日期:2025-12-01         作者:作文小课堂

暮色四合时,我总爱站在老槐树的枝桠间看云。那些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云絮掠过树梢,恍惚间总能看见父亲在灶台前熬药的身影。砂锅里的草药翻滚着白汽,混着艾草与薄荷的清香,在记忆里氤氲成永不消散的雾。这株被三代人守护的槐树,既是家族记忆的容器,也是我理解生命韧性的钥匙。

童年记忆总在槐花的香气里苏醒。六岁那年的暴雨夜,我蜷缩在堂屋的竹席上,听着窗棂外惊雷炸响。父亲冒雨从镇上背回半人高的艾草,泥水顺着他的胶鞋在青砖地上蜿蜒成溪。他蹲在院中劈柴时,我看见他后颈的伤疤——那是三年前伐木事故留下的,像条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皮肤上。他哼着不成调的采药歌,把新鲜艾草铺在竹匾里晒,阳光穿透叶片的间隙,在我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那时我不懂,为何他总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背回这些带着露水的草木。

十二岁成为少年时,槐树下的石磨成了我的秘密基地。每天放学后,我都会搬来磨盘,把晒干的槐叶碾成细末。父亲说这是给羊羔做药引,我却偷偷用来和面做青团。磨盘碾过叶片的沙沙声里,我逐渐发现这棵古树年轮的秘密:最外圈的纹路细密如发,记录着祖父迁居时的饥荒岁月;第三圈有道裂痕,是父亲为护树被野猪抓伤的痕迹;而内圈最深的沟壑,竟与祖父临终前攥紧的拳头形状惊人相似。树皮上的沟壑与掌纹的共鸣,让我第一次触摸到时间在生命中的具象化形态。

十七岁离家求学前夜,我在树根处埋下陶罐。罐子里装着晒干的槐花、父亲手抄的《本草纲目》残页,还有我七岁时用槐叶拼的"家"字。月光漫过树冠时,父亲在树下摆开八仙桌,全家人用新收的麦面烙饼。他忽然指着树干说:"这棵槐树有七百岁了,你看它被雷劈过三次,虫蛀过四次,却始终向着天空生长。"我凝视着树干上那些狰狞的疤痕,突然明白那些伤痕不是衰败的证明,而是生命对抗风雨的勋章。

去年深秋返乡,发现老槐树主干上缠着防虫网。父亲戴着老花镜在树皮上刷药膏,他的背影与记忆中熬药的身影重叠。防虫网在风中沙沙作响,惊起一群白鸽。我突然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"创伤后成长"理论——就像被雷击后的树木会分泌特殊树脂修复伤口,人类也在伤痛中形成独特的生命韧性。那些刻在树干上的伤痕,何尝不是它向世界展示的勋章?

如今每当我路过城市霓虹,总会想起槐树在月光下的剪影。那些被岁月雕琢的沟壑里,沉淀着家族七百年的生存智慧:在饥荒年代学会扎根,在困顿岁月懂得自愈,在动荡年代保持向上。这棵老树教会我,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完美无瑕,而在于将伤痕淬炼成照亮前路的灯盏。就像父亲常说的:"草木有本心,何求美人折。"或许真正的永恒,就藏在那些与岁月和解的伤痕里,藏在代代相传的草木清香中。

    A+