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纱窗在书桌上投下斑驳光影,我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帽,忽然想起妈妈总爱说的那句"笔杆子要握紧"。台灯下摊开的作文本上,"我想对妈妈说"几个字被反复描摹过,墨迹却总在最后一笔处洇开,像极了青春期少年欲言又止的心事。
母亲的手掌永远带着厨房的烟火气。去年冬夜高烧39度,额头滚烫得能煎熟鸡蛋,母亲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拭我发烫的脖颈。她布满老茧的拇指按在太阳穴上,冰凉的触感混着体温,让我想起外婆临终前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。那些深夜里她轻手轻脚为我掖被角,晨光熹微时在厨房熬煮枇杷膏的身影,都化作手背被暖水袋焐热的褶皱里,藏不住的愧疚。
书桌抽屉深处躺着半块发硬的桂花糕,那是她特意给我准备的早餐。去年校运会前夜,我因为训练摔断了尾椎骨,疼得在床上蜷成虾米。母亲用棉签蘸着碘伏给我涂伤口,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去诊所。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哼着走调的《茉莉花》,哼到副歌时总被我的啜泣打断。后来每次闻到桂花糕的甜香,舌尖就会泛起消毒水混合着中药的涩味。
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出泛黄的奖状,母亲用红笔在"三好学生"旁边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。那年我考砸了重点高中,躲在房间哭得打嗝,她默默把我的错题本按学科分类,用不同颜色的便签纸标注重点。凌晨四点的台灯下,我看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光晕里轻轻摇晃,像落在宣纸上的雪。现在每当我翻开错题本,那些彩色标记都会在纸页间跳跃,仿佛母亲仍在耳畔轻声说:"慢慢来,题目都会跳舞的。"
前些天帮母亲按摩酸痛的肩颈,她突然说:"你小时候总说妈妈的手像枯树枝。"我望着她掌心交错的纹路,突然发现那些沟壑里沉淀着比岁月更深的痕迹——那是二十年前产房里被产钳夹出紫痕的掌纹,是二十年如一日洗去油污的沟壑,是无数个深夜替我挡住寒风的皱褶。此刻她手腕上还戴着校服纽扣形状的护腕,那是去年我参加辩论赛时她熬夜给我做的。
暮色漫进窗棂时,我轻轻握住她布满茧子的手。这个曾托起我童年的手掌,如今需要我学着用同样的温度来焐热。厨房飘来当归鸡汤的香气,砂锅里翻滚的药膳正咕嘟作响,就像岁月在无声流淌。我终于懂得,那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爱,从来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宣言,就像母亲总把我的校服熨烫得笔挺,在清晨的阳光里,替我撑起一片无瑕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