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放学后，我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突然听到一声闷响。循着声音望去，发现路边的梧桐树下蜷缩着一位老人，她灰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，布满皱纹的手正死死攥着掉落的药瓶。我的心脏猛地收缩，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声。

蹲下身时才发现老人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，膝盖处渗出暗红色的血迹。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死死抓着我的校服下摆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惊慌失措的脸。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下散落着几片枯叶，其中一片被踩碎的银杏叶正随着秋风微微颤动。

"同学，我...想回家。"老人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刺耳。她试图撑起身子，却因疼痛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药瓶碎片在地面叮当作响。我这才想起上周社区公告栏贴的《老年人防跌倒指南》，其中提到"不要轻易移动受伤老人"的警示。但此刻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期待，那光芒让我想起去年冬天，也是这位老人曾把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塞进我冻红的掌心。

我慌乱地翻找书包里的创可贴，却发现手抖得连胶带都撕不开。这时路过的保安张叔及时赶到，他蹲下身用专业手法固定老人的腿，又用对讲机联系了120。我则跪在老人身边，用校服布料充当临时绷带。她断断续续地说着"谢谢"时，我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褪色的平安符，红绳已经磨得发白。

送医途中，老人始终紧攥着我的手腕。急诊室里，主治医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摇头："如果再晚半小时，这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。"我这才想起，刚才自己曾因害怕责任而犹豫了整整五分钟。老人康复后，社区工作人员送来锦旗时，她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，里面装着十几个不同颜色的药瓶，每个都用毛笔工整地写着日期："每天要吃红瓶的两次，蓝瓶的只能空腹吃。"

这件事像颗种子落在我心里。现在每次经过社区医院，我都会多看两眼康复科的宣传栏。上周六，我又看见那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在花园里浇花，她看见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："小囡又来啦？"我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喷壶，突然发现她左脚的旧布鞋上，还沾着去年秋天那片被踩碎的银杏叶。

如今每当我经过老小区的梧桐树，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。那些曾经让我犹豫的细节，在记忆里愈发清晰：老人摔倒时扬起的灰尘，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，还有那声带着颤音的"谢谢"。这些碎片拼凑成的画面，让我懂得善意从来不是宏大的壮举，而是蹲下身时多停留的几秒钟，是握紧他人手腕时传递的温度，是明知可能受伤仍选择相信的勇气。

前些天整理旧物，翻出那张被药渍浸黄的《社区志愿者登记表》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名字。夕阳透过窗棂洒在表格上，恍惚间又看见老人布满皱纹的手，正轻轻抚过我的校服下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