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浪拍打船舷的轰鸣声逐渐模糊，我蜷缩在救生艇的泡沫垫上，看着天际线被墨色海雾吞没。救生衣里的海水早已被体温蒸干，咸涩的液体顺着脊椎滑进后背。当引擎彻底熄火时，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，像被困在铁盒里的鼓点。

三天前我们还是参加海洋科考的幸运儿，此刻却成了这方孤岛上的囚徒。救生艇的铝制船板卡在礁石缝里动弹不得，我拽着最后半卷绷带爬上沙滩时，正午的烈日已经将沙粒晒成滚烫的玻璃渣。身后是翻倒的金属箱，散落着显微镜和标本夹，最显眼的是那个印着"应急食品"的红色塑料袋，此刻却像块褪色的警示牌。

搭建庇护所成了首要任务。我跪在齐膝的热沙里，用匕首削尖棕榈叶的硬边，藤蔓需要浸泡三天才能软化，可我的指甲早已被珊瑚划得鲜血淋漓。当第一片茅草在头顶摇晃时，远处树丛突然传来窸窣声。举着火把的棕榈鼠群从枝桠间跌落，它们圆滚滚的肚子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，像在嘲笑我的笨拙。

第七天清晨，我发现了岩缝里的鱼群。用贝壳敲击岩石制造声响，成群的银鳞鱼被惊得跃出水面，在晨光中划出珍珠白的弧线。但更珍贵的发现藏在潮间带——被海浪冲上岸的椰子堆成小山，裂开的果肉里裹着雪白的椰浆。当第一口清甜液体滑入喉咙时，我发现自己已经三天没正午过水了。

暴风雨在第三十一天凌晨袭来。墨色云层压到树梢时，我正用藤蔓加固茅草屋的檐角。狂风撕扯着茅草的瞬间，我看见远处海面上漂浮的油污——是科考船漏油形成的油膜。闪电劈中礁石群的刹那，整片沙滩开始震颤，海水倒灌的漩涡卷走了半数椰子林。在茅草被掀翻的瞬间，我抓起那袋应急食品，在齐腰深的水中向高处游去。

第七十二天破晓时，救生艇的船板终于被潮水冲回岸边。我瘫坐在礁石上，看着救生衣里那袋应急食品被浪花反复冲刷，突然想起登岛时在树皮上刻下的日期。当救援直升机掠过海平面时，那袋早已空瘪的食品袋正在阳光下闪烁，像枚褪色的勋章。

潮水退去后，我蹲在重新长出的椰子树下，用贝壳在树干上刻下新的标记。这次不再是求救信号，而是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——七十二。海风掠过树梢时，我似乎又听见鼓点般的涛声，却不再觉得那声音令人窒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