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方的座位总是空着的。每当老师说要安排新同学,我就攥紧书包带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直到那个雨天,我看见张小满缩在走廊拐角,校服被雨水洇成深蓝色,像只被遗弃的小狗。
那天我逃了体育课。躲在器材室门后,透过门缝看见张小满被三个高年级男生堵在单杠架前。为首的男生用球鞋尖踢他膝盖,"胆小鬼才需要单杠保护",另一个男生把他的饭盒踢翻,饭粒在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泡沫。张小满的碎发被雨水黏在额角,却始终没有后退分毫。
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。梦里张小满变成透明人,我站在他身后,看见他膝盖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红宝石。突然有人推醒我,母亲端着姜汤站在床边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:"你小时候被狗追,也是这样死死抱住树干不松手。"
第二天清晨,我在张小满课桌里发现半块发硬的馒头。他总在课间躲进厕所刷作业本,却把最后半块馒头掰给我。那天数学课,老师突然点名让我解应用题,粉笔在黑板划出刺耳的声响。我看见张小满在台下攥紧的拳头,突然想起他书包侧袋永远备着创可贴。
期中考试后的黄昏,我撞见张小满蹲在器材室修单杠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株倔强生长的竹子。他脚边散落着缠满胶带的铁片,每片都贴着便利贴:"三号横杆高度17.5cm""防锈处理需用香蕉水"。我鬼使神差地接过他手中的扳手,发现那些歪歪扭扭的标签,竟是他用圆规画的精确刻度。
运动会上我报名了跳高。当横杆升到1.5米时,膝盖突然像灌了铅。观众席传来哄笑,有个女生在喊"胆小鬼又输了"。就在这时,看台角落突然爆发出掌声——张小满举着自制的木制横杆冲上跑道,杆身用红漆写着"给永远的后方支持者"。
颁奖时我才发现,那根横杆上留着道新鲜的划痕。张小满红着脸解释:"昨晚临时加高0.2米,用砂纸磨了三遍才不伤皮。"夕阳穿过他指缝,在奖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那天傍晚,我们蹲在器材室用粉笔在单杠上画星星,他教我如何把恐惧折成纸船,放进时光的河流。
现在教室后方的座位依然空着,但总有人偷偷放进去新的创可贴和半块馒头。上周我看见转学生小林在擦那根横杆,她书包里露出半本《机械制图》。张小满在旁边比划着:"你看,这颗星的位置要偏离中心1.3厘米,就像......"他突然噤声,转头望向窗外,那里有株被雷劈断的梧桐,新生的嫩芽正从焦黑的枝头钻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