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我背着行囊站在黄山南大门的台阶上。石阶被露水浸得发亮,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的碎银片上。导游小王递来登山杖时,我注意到他手腕缠着护腕,那是连续三年带团时被山石磨出的茧痕。
沿着始信峰蜿蜒而上,松树在石缝间倔强生长。忽然一阵山风掠过,千年古松的枝桠沙沙作响,仿佛在讲述徐霞客当年"五岳归来不看山"的惊叹。转过十八盘拐角,云海突然在脚下翻涌,漫过石阶漫过山脊,像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开。我下意识抓住岩壁凸起的青苔,却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——是同行的李老师带着学生正从云雾中走出,他们举着自制的纸灯笼,在氤氲水汽里晃成流动的星河。
第二天在光明顶观日出时,云层裂开缝隙的刹那,我看见了真正的黄山魂。金红的光束刺破云层,将莲花峰的岩柱镀成青铜色,云海边缘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。摄影社的陈学长架起三脚架,却始终没按下快门——他告诉我真正的黄山不需要滤镜,那些被徐霞客称为"巧夺天工"的奇石,此刻正随着山风变换着光影魔术。
下山的路上经过西海大峡谷,木栈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。小王指着岩壁上斑驳的摩崖石刻:"这是乾隆六下江南时留下的诗。"我凑近细看,字迹间依稀可见苔痕侵蚀的痕迹。山风掠过刻痕,仿佛听见两百年前的平仄声在山谷间回荡。这时陈学长突然指着前方惊呼,我们循声望去,只见一队挑山工正从云雾中走来,扁担两头晃荡的竹筐里,盛满游客丢弃的矿泉水瓶。
第三天在九寨沟五花海,阳光穿透翡翠色的湖水,在钙化滩上投下细碎光斑。藏族姑娘卓玛的歌声从观景台传来,混着水车的吱呀声在山谷回旋。她教我们用藏语唱"格桑花"时,我注意到她手背有烫伤的疤痕——那是去年冬季为游客递矿泉水被滚烫的铜壶烫伤的。当夕阳将湖水染成琥珀色时,卓玛突然指着天空:"快看!神鹰要飞过雪山了。"果然,灰褐色的身影正掠过钙化池连成的镜面,翅尖扫过水面,激起一串银色水珠。
返程高铁上整理相机,发现拍摄了217张照片,但真正打动我的却是小王递来的纸条:"昨天有位老先生把捡到的游客水瓶,悄悄放进我挂在腰间的竹篓。"暮色中的车窗映出我们泛红的眼眶,我知道那些被云雾浸润过的记忆,终将在某个春日,化作笔尖流淌的墨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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