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望着蜿蜒的溪流在青石板上淌过。这条溪水如同母亲的手臂,将山间的绿意与村庄的烟火温柔地环抱在一起。远处的青山像被泼了墨的宣纸,山尖隐在淡青色的云霞里,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,惊起一圈圈涟漪,荡碎了倒映在溪中的几朵野花。
沿着石板路往山脚走,青苔斑驳的石阶被晨露浸得发亮。转过一片竹林,豁然出现一片梯田,层层叠叠的稻浪在朝阳下泛着金光。农人们戴着草帽在田间劳作,银锄翻起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,惊动的麻雀扑棱棱飞向天际,翅膀剪碎了一片片飘落的云絮。最妙的是山腰那座废弃的祠堂,飞檐翘角在晨光中若隐若现,斑驳的墙面上藤蔓缠绕,野蔷薇从窗棂里探出头来,仿佛在守护着某个被时光遗忘的故事。
午后到镇上的石拱桥畔小憩,正午的阳光把桥身晒得发烫。桥洞下游过成群的红鲤鱼,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,偶尔有孩童抛下鱼食,水面顿时沸腾起来。对岸的茶馆里飘出龙井的清香,竹帘后传来评弹的吴侬软语。老茶客们围坐在八仙桌旁,用紫砂壶泡着新采的明前茶, talk about the latest harvest and old memories of the village. 石桥上的青苔被晒得微微发白,几只蜻蜓停在桥栏上,薄翼掠过桥洞时,带起一阵微风吹动桥边垂柳的长发。
暮色四合时登上村后的望山台,整片村庄在暮色中铺展成一幅水墨画卷。炊烟从各家屋檐袅袅升起,与晚霞交融成淡紫色的云团。归巢的鸟儿在林间穿梭,翅膀划破渐浓的夜色。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次第亮起,像散落在银盘上的黑芝麻。忽然有晚风拂过,吹动我手中的草茎,也吹散了山脚那片萤火虫的星海。
深秋的银杏大道铺满碎金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金黄的落叶在风中起舞,像无数小扇子扑簌簌地落进青石板缝隙。村口的晒谷场铺满稻谷,老人们坐在竹椅上剥着毛豆,阳光透过谷堆在他们银白的发间跳跃。最妙的是霜降后的清晨,薄霜给每片银杏叶都镀上银边,山间雾气漫过田垄,将村庄笼进淡青色的纱帐里,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。
初春的溪水带着融雪的寒意,冰碴在阳光下化作粼粼波光。放风筝的孩童们追逐着彩色的风,纸鸢掠过新绿的柳梢,尾巴上的铜铃叮当作响。老茶馆的茶博士开始熬煮新茶,水汽氤氲中,墙上的春联"梅开五福"被水汽洇得发亮。最动人的是清明时节,山野间处处飘着纸鸢的竹骨与纸鸢的残影,游子在坟茔前轻声絮语,细雨沾湿了褪色的墓碑。
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石板上,檐角下的铜铃叮咚作响。村东头的老戏台飘出咿咿呀呀的唱腔,水袖拂过斑驳的台柱。晒场上的蚕农们忙碌着收桑叶,竹匾里的嫩叶还带着晨露的清新。最是雨后初晴的傍晚,彩虹横跨天际,山间的云雾被夕阳染成橘红色,晚归的牛羊踩着湿润的草叶,铃铛声惊起林间成群的斑鸠。
夏日的荷塘里,粉白的花瓣在晨露中摇曳。采莲人撑着竹篙拨开碧叶,莲蓬上的水珠滚落进粼粼波光。老井旁的竹床上午睡的老人,蒲扇轻轻摇动,惊醒了蜷在井栏上的青苔。最妙的是雷雨前的黄昏,乌云压着山脊线翻滚,闪电劈开天际时,整片荷塘都亮如白昼,雨点砸在荷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秋收时节的晒谷场铺满稻谷,老式脱粒机发出"突突"的声响。孩子们在谷堆上翻滚打闹,笑声惊飞了偷食的麻雀。傍晚的炊烟裹着腊味的香气,混着新米粥的甜香在村巷间弥漫。最动人的是冬至前后,家家户户的灶台前蒸腾着白雾,窗棂上贴着"福"字,屋檐下挂满腊味,整个村庄都浸在温暖的烟火气里。
冬日的山间雾气弥漫,石板路覆着薄霜,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村口的老槐树下,几个孩童堆着雪人,用红围巾给雪人系上围脖。茶馆的炭火盆里煨着红薯,香气混着茶香在屋里飘荡。最妙的是除夕夜的守岁时,家家户户的窗纸上贴满剪纸,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,远处山间的雪原反射着月光,像撒了一地碎银。
站在村口的望山台上,望着四季更迭的风景在眼皮底下流转。春日的烟雨、夏日的荷风、秋日的稻香、冬日的雪色,每一帧都镌刻着生命的韵律。那些在石板路上踩出的脚印,晒谷场上的稻谷堆,祠堂前的野蔷薇,都成了时光长河里永不褪色的印记。当城市里的霓虹遮蔽了星空,我总能在记忆里找到那条蜿蜒的溪流,找到那座青苔斑驳的石桥,找到那个永远定格在四季轮回里的村庄。